卡罗·维洛切,莫丽娅的父亲,是一个新晋暴发户。有钱之后他并没有像一般的农民一样盘算怎么再多搞点地种点什么,而是毅然决然地摆脱了农民身份,凑钱成了克里特镇的底层生意人,保住了他还算笔直的双腿,没有继续干那些可怕的农活让身体继续变形。
当他有钱到被其他的暴发户,啊不,一个好听的说法叫新贵族。当他第一次有幸收到这群人给他发来的宴会请柬的时候,他喜极而泣,为自己半只脚踏进他以为的上流社会手舞足蹈了半天。
为了这个宴会,他花了50弗朗置办了一身行头,其中就包括莫丽娅捡的那个值7弗朗的黑礼帽。在弗朗斯,1弗朗等于20个苏。卡罗这身行头花的1000苏,够一个住首都的政府职员连着11天晚饭下馆子,接近一个熟练缝纫工三个月的工资。虽然听起来这也不算小钱了,但跟首都那群一顿饭12弗朗还要互相阴阳怪气“您真节俭,天主祝福您”的王八蛋相比,卡罗这身行头连穷酸都不配。
参加几次宴会之后,卡罗搞清楚了宴会这帮人的成分,知道指望这群人拓宽销路完全是做梦。因此,他很快就不怎么热衷赴宴了,能不去就不去。可能是自家的维洛切夫人太漂亮的缘故,宴会上那群前胸开洞开到露沟的女人没能让这个暴发户神魂颠倒,裹着层黑丝就敢露肉到大腿根的女仆也是一样。
“一群贱货和蠢材!”在小心翼翼关紧门窗并检查是否隔音之后,卡罗·维洛切先生才会坐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矮凳。坐好以后,他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骄傲地宣布自己对宴会客人的见解,好像他参加了一辈子宴会一样。
没有人!
比他!
更懂!
宴会!
这之后通常会有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忙家务的维洛切夫人和帮忙的莫丽娅会默契地放下手里的活计,找个地方坐下舒舒服服看着卡罗表演。等到卡罗停下嘴开始灌他的维洛切氏水麦酒的时候,她们才会继续干。
即便是这样的父亲,当他眯缝着那双灰蓝的眼睛似笑非笑看过来的时候,莫丽娅·维洛切还是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闺女,这帽子在哪捡的啊?”
帽子是两天前丢的,丢在了父亲赴宴回家的路上。莫丽娅只知道这些,但不知道更具体的情况,只有父亲知道更具体的细节,但她没有时间调查,也没有能力调查。她的“看”只会说些有关她死期的事情,要不是她遇害的地方碰巧有帽子,她根本就捡不回来。
“看书回来碰见了,觉得挺像的,就拿回来看看。”她本来准备好的回答是教堂后街靠东的道左巷子,一个很接近真相的答案。但因为某种顾虑,看见父亲眼睛的那一瞬间,她临时改了主意。
因为那个回答太详细了,不是碰巧捡到父亲宝贝的孩子该说的话。
“不记得是哪了吗?”
“没,没注意,当时就想着赶紧回家。”说这话的时候,她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不撒谎的时候一样。
“你看书去了?”家庭宽裕一些之后,卡罗·维洛切倒常放自己女儿出去玩,他也知道莫丽娅不怎么去找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镇北的镇立图书馆。他一直对逼女儿辍学有点愧疚,因此对她干完活就去泡图书馆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嗯。”
卡罗露出宽厚的笑容,似乎放松了下来。他不再看着女儿,而是抚摸起失而复得的帽子来。“捡回来好啊,捡回来好。”盯着帽子,他喃喃地说。
注意到父亲刚才眼里一闪而过的担忧,莫丽娅感觉,自己的谎言其实已经穿帮了。只是看在老妈妮娜的份上,父亲不想破坏气氛,宝贵的帽子失而复得是个多好的事情,大伙这么高兴,今天就不问了吧。
“莫丽娅!今天中午吃欧姆蛋!快来帮忙吧!”妮娜迎完她的宝贝女儿,虽说被失而复得的帽子吓了一跳,但听了莫丽娅的话以后,自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就急忙回厨房了,还喜气洋洋地叫莫丽娅一起过去。
“好,马上。”轻轻应了一声,莫丽娅安放好装帽子的那只篮子,很听话地跟了过去。
“多放点黄油!今儿个找到了帽子,一定要吃个痛快!”父亲很开心地补充几句。
似乎,自己的感觉只是单纯做贼心虚?
看书的路线和父亲赴宴的路线大致是一样的,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这也是她敢说自己看书回来捡到帽子的底气,但父亲的反应还是让她感觉自己露馅了。尽量驱散这种不安的心情,莫丽娅去帮自己的母亲。
伺候完这顶失而复得的帽子,卡罗·维洛切把它挂在高处。
一般而言,不管是莫丽娅往北去图书馆,还是卡罗往北去赴宴,都是一个方向。常走的路也都差不多,莫丽娅完全有机会捡到自己丢了的礼帽。
如果那天卡罗真去原来的地方赴宴的话。
然而,丢帽子的那一天,卡罗并没有参加他一直在家偷着骂的愚蠢宴会,他往南参加了另一伙人的奇特聚会。据说,那玩意叫沙龙。但他不知道沙龙应该有个美丽的女主人,也不知道沙龙应该是一群文人墨客和贵族在这女人的客厅里讨论高雅话题顺带勾搭女主人的神奇聚会。他只是被邀请了,然后听一个高大的男人赞美了半天矮子,外加历数教皇过去的罪状,几个客人也紧握拳头,挺有群情激愤内味儿的。
这沙龙对他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一个消息:全国巡回、祝福百姓的教廷圣女,今年将会突然改变她一贯的巡回路线,要取道克里特镇提前回到首都卢弗斯,两三天内就到。据传,这个突然的安排虽说还没有公开,但似乎让克里特镇的镇长和主教都非常头疼,因为被祝福的各地是有义务提前准备领受圣女的祝福的,一般而言做这种准备的时间不少于一个月。
曾经的弗朗斯信仰虔诚,无论是富裕还是贫困的地区,圣女来访都可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万人空巷,听见圣女的消息信徒们会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来到街上就为了能远远看圣女一眼,这样就可以沾点天上的祝福。据说天主在世做人的时候连衣服的下摆都能治病,传达天主意志的圣女自然也不例外。当时圣女来访前后那几天甚至还会有假期,用来迎接圣女。
这么一来,信徒们迎到了圣女开心,圣女被这么多人活都不干来看自己,也倍儿有面子,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不过后来这个信仰在异端的冲击下渐渐失去了它原有的垄断地位,当信徒的信仰不够让圣女感觉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时候,迎接圣女就从原来的好事情变成了来自教会上级的政治任务。为了给足圣女面子,各地的主教和行政长官可以说想破了脑袋,献花请客送礼物都是常规操作,有的马屁精甚至送起了万民伞。
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有一件事不会改变,那就是
淡了,感情淡了。
卡罗思前想后,觉得这个圣女祝福克里特的消息真的不靠谱。
首先,按照惯例圣女的巡游从来都不会这么快结束。第二,教廷有圣女以来,圣女就没有祝福过省会以下的城市,圣女巡游的路线几百年来都是一样的,就没有变过。第三,就算真急着回卢弗斯的话直接回去便是,非要祝福下半路的克里特镇不光是多此一举,而且还史无前例。
在离开沙龙回家的路上,卡罗一直思考着这个突发事件可能会带来的商机,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这个第一手情报将会直接变现成他感兴趣的金币和银币。正在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帽子被一阵风留在镇南,可两天后的现在女儿却说她在镇北捡到了。
不再思考帽子的问题,他惦记起进的那批货来。他不是赌狗,因此并没有把太多钱分配在这个非常不靠谱的消息上,但他确实也很与众不同,他是唯一离开沙龙第二天清早就出门、用实际行动准备圣女到来的人。
他投的钱并不多,靠他一个人的资源救不了这个必定会怠慢圣女的小镇。但他的准备可以让这个小镇不那么狼狈,哪怕他不信天主,也不很拥护矮子,他只在乎钱。
这笔钱下去,如果圣女没来,他会有一点小亏,但不伤元气。如果来了,他就能赚一笔钱,但也不是大钱,发不了四年前那种级别的大财,他只是镇子里随处可见的一个俗人。
毕竟,卡罗·维洛切只是一个普通的暴发户,没有什么见识,也没有什么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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